开工Ⅱ
若茗得空时依言去找端卿,发现他正在书坊里忙着,丝毫没有准备参加考试的模样,不由笑道:“听说哥哥要参加秋试,看样子是胸有成竹了,一点儿也不慌张。”

端卿也笑道:“也就是说说,许多年没有摸书本了,必然是白跑一趟,干脆不去准备了。我昨天收到了凌先生的信,正要去找你呢,凌大哥他见到牛掌柜了。”

“真的?”若茗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喜出望外。

“牛掌柜并不知道他跟咱们的关系,他试探着问了问有没有办法弄到现今流行的新书,牛掌柜很警惕,马上问他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他信口说是从苏州的书肆知道的,牛掌柜将信将疑,虽然没有马上答应,但是也没有回绝,只说先等等。”

“这么说这个牛掌柜果然是有干连的?”

“我猜他跑不了。”端卿道“只是不知道他跟吕掌柜所说的是不是一个人。”

“八九不离十,我后来想过,胡子大可以粘上去,脸色也可以通过装饰改变,极有可能就是他。”

“那我们要不要过去无锡看看?”

“我爹前几天还说如果有消息就让咱俩一起过去查查呢。”

端卿略带着迟疑问道:“天锡他,他回无锡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若茗想到他全部知情,不觉又有些脸红“上封信是年前的了。那时候还没回无锡,说在京城陪着余伯伯过年。新年之后就没收到他的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什么变故。”

“哦,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消息了?”

“也没什么,没事地话也不用写那么多信。”

端卿不觉又有些郁闷。几番想开口跟她表白心迹。可是每次话到嘴边,不是说不出口,就是换了话题,比如今天,见到她来本来是一腔欢快,怎么忽然问起天锡,让自己一肚子话又憋了回去呢?

若茗留意到他神色郁郁,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这些天哥哥看起来精神不大好。是不是书坊里事情太多太累?”

端卿忙道:“大概是昨天没睡好吧,没事。”

若茗此时也觉得有些不自在,空气中仿佛游荡着某种微妙的氛围,让她有些莫名的慌张,年里头忆茗的话,还有爹爹前日的玩笑,没来由地浮上心头,她慌忙捞起手边的一本书,问道:“这是修竹堂的出品?”

“对,父亲把他收藏的一套曲谱刻出来了。”端卿也有些莫名的慌张,忙也拿起一本“妹妹喜欢的话拿回去看看。”

“我不通音律,看也没用。”若茗笑道。“可以给琴默一本。”“她早有了,近水楼台,怎么会漏了她?”

若茗忽然想起一事,低声问道:“我听说我爹经常给琴默送衣服什么的?”

端卿一愣,想了想才回答说:“是有这回事,不过琴默很少收,只有年里头送的一套琵琶曲谱她收下了。”

“哥哥可知道我爹为什么对琴默这么关注?”

端卿心知这话说起来缘由可长了,况且父亲地隐私。做儿女的也不好多打听,于是简要答道:“琴默是林叔父少年时一个同窗的遗孤,所以林叔父特别照顾。”

若茗这才松一口气,原来闵柔所说不假。

两人又聊了几句,渐渐把能说的都说光了,端卿有些尴尬。那些话仿佛守在喉咙尽头。随时会随着呼吸跳出去,心里紧张到极点。反复问着自己: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若茗低着头,只顾把手边的书一本本翻看着,也觉得自己情绪有些不对。往日见了他何等自在,怎么今天如此紧张?都是爹爹前几天的玩笑害的,如今一见到端卿,不由自主就想起那些话来。

两人不说话对坐了一会儿,端卿鼓足了勇气,正要开口,忽然叶水心走进来道:“今天送过来的谱子你对过了吗?”待看见若茗,笑道“茗儿也来了?”

若茗忙起来行礼,道:“伯父有事找哥哥吗?那我先回去了。”

叶水心这些天多曾敦促端卿婚姻一事,此时见他两个都在,房里又没有别人,心想早些把话挑明也好,于是道:“你别着急走,我还有话要说。”

若茗只得又坐下,笑道:“伯父有什么事?”

“本来这件事去年就要办了的,因为两番国丧所以耽搁下了,如今端儿又要准备秋试”

叶水心话还没有说完,端卿已经忙忙说道:“父亲,今天先别说这件事,我自己会办妥的。”<... -->> 的。”

叶水心看了他一眼:“你一味推脱,等着你还不知道要到几时。”

“儿子会捡一个合适地时候说明白,父亲放心。”

若茗见端卿神色慌张,不由得也好奇起来,此事必定与自己有关,会是什么事呢?端卿为什么要拦着父亲。

叶水心有些不悦:“过年时我就跟你说了,要尽快跟若茗说明白,你既拦着不让我说,自己又不开口,难道你真想反悔?我决不许你自作主张,即使你林叔父答应,我也不会失信于人。”

“林叔父那边我已经告诉他了,父亲放心,儿子决没有反悔之意,只是想缓几日,如今功课还没时间准备,怎么好再谈别的事?大丈夫最患功名不成,其他只能再放一放。”

若茗越听越觉得大有文章,究竟是什么事端卿死活拦着不让自己知道呢?

叶水心摇摇头:“功名固然重要,可这两件事并不冲突。端儿,我越来越不明白你的心思了,希望你最好不是反悔,咱们这样的人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背信弃义地事。”

“请父亲放心,儿子绝无反悔之意,只是想暂缓几天。”

“又不是要你眼下就办事,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总是”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工人急急忙忙进来说:“东家,少东家,刚发现上午刻的几块板子都出了差错,这可怎么办?”

“都错了?”叶水心皱着眉头道“端儿你去看看能不能修

端卿生怕自己走了父亲跟若茗说什么,忙道:“这些事若茗更有经验,恰好她在,我想请她帮忙看看。”

叶水心想了片刻,最后才说:“好吧,你带若茗过去看看吧,不过你最好快些把事情讲明白。”

“儿子记住了。”

三人走出房门,端卿悬了多时的心这才放下,心知刚才一番对话若茗难免生疑,忙先开口道:“若茗妹妹,今天要麻烦你了,你看看有什么办法补救没有。”

若茗正琢磨着怎么开口问,又见端卿刻意瞒着自己,自然不好问的,如今见他故意岔开话题,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只得答道:“如果问题不大,可以挖掉一块再补上,但是要看板子的厚薄,还有错处多不多了。”

“我印象中板子还是挺厚的,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几人匆忙赶去工作间,仔细查看之后,有半数的底版还可以修正,若茗与师傅计议着改了几块,时候已经不早了,端卿生怕她出去又撞见叶水心,忙道:“他们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如今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一路默默无语。端卿心里七上八下,苦恼着不知何时才是向她表白地恰当时机,若茗则不住猜测叶水心所指的究竟是什么事,几番想问,又怕端卿为难,只得忍住。

到了林家门口,却见黄杏娘正在门房里坐着,两人不觉都有些诧异,若茗问道:“娘怎么会在这里?”

黄杏娘笑道:“你去找端儿了?好,得了空你们多聚聚。”

若茗笑道:“端卿哥哥整天都在忙,我怎么好老去打搅?娘怎么在这里坐着,难道在等我?”

“不是,早些时候方卿来家里,陪你姐姐说了一会子话,后来你姐姐想起来有件绣活交在裁缝铺里该取了,方儿就陪她一起去了,好一阵子还没回来,我就来前头等着。”

若茗笑道:“方卿哥哥怎么大下午的有空跑出来?不会又逃学了吧?”

端卿道:“不是,他们马上要月考,这些天没有开讲,都在家里温书,想必他坐不住,溜出来玩耍吧。”

若茗抿嘴笑道:“可是姐姐又不爱说话,他岂不是更要闷了?肯定是后来坐不住,借故去裁缝铺散散闷吧。”

端卿也笑了:“这还没什么,就怕月考时一窍不通,又被父亲罚背书了。”

黄杏娘微笑着打量眼前两个孩子,男的端正稳重,女的娇小灵秀,多般配的一对儿孩子!想起几天前林云浦曾说起赶紧准备若茗地嫁妆,等秋试之后就办婚事,不由得脱口说道:“端儿也快些准备考试吧,等你金榜题名回来,咱们两家风风光光地把你们地婚事办了。”

端卿大吃一惊,还没想好应对之策,已听见若茗问道:“什么婚事?”

“你跟端儿呀,你爹和你叶伯伯早就定下了,都因为国丧,白让端儿等了大半年了。”

端卿迎眼看见若茗惊愕的面容,不由心里一凉“如今可要怎么跟她说?”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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