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惊雷

转眼间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过去了，韩硕李响加上杨佳三个人已经换上迷彩服，带着设备登上了某部紧急调动而来的空降专用机。杨佳手下的那名小中尉负责在地面上协助统筹调度，所以这次并没有跟他们一起上机。一阵发动机轰鸣之后，飞机便径直钻入到机场上空厚厚的云层之中。

并不算宽敞的机舱里，杨佳执意坐在韩硕和李响两人的对面。三人都背着伞包，不过韩硕李响背后的从外型来看就和杨佳背的不太一样。

杨佳对这种“区别待遇”显然是不太满意的，不过此刻的她并没有只顾着赌气，而是在抓紧时间把任务细节再对着韩硕他们重复一次：

“……我们即将前往的一线重灾区本身应该有应急使用的卫星电话，不过仅限于县城或者其他少数关键位置。灾情发生以来，这几部卫星电话曾经断断续续发出过若干消息。”

此时的杨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展现了绝对的骨干气质，“这也就意味着，没有卫星电话的其他地区，由于交通阻塞，电力中断等原因，具体受灾状况指挥部这边一无所知！”

李响的眉头皱得很紧，因为他不时通过飞机舷窗观察下方气象状况的时候，总是发现找不到半点空降的缝隙。

而韩硕则是直接对杨佳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单纯空投卫星电话，或者由徒步挺进的地面部队带入，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建立稳定的双向通信。所以我们必须在空投地点附近，利用尚未彻底损坏的手机基站之类，把光缆链接改为卫星转送，充分利用起灾区可能还可以使用的大量手机，组起新的临时通信网络。”

“对，我们技术局对这里的几个可能保存相对完好的基站位置有详细标定。这也是几个重点单位通信保障工作的附带产物，当初的设计指标是抗震八级，烈度十级左右。”飞机上噪音太大，杨佳到最后基本是贴近韩硕耳朵用吼的才能让后者听到。

而韩硕也正好趁机不动声色地抓住了自己未婚妻的右手。“不要找借口，总之你只要负责指引给飞行员大致位置就好，跳伞的事情想也不要想！”

杨佳使劲地甩了下自己的右手，不过很显然她的力道还不太够。两人的视线满带火光地对在一起，几十秒之后，终究还是女方先败下了阵来。

“记住，你一定要给我安全回来！”杨佳略带嘶哑的吼声中，已经隐约带上了一丝哭腔。

男方这边，刚刚尽量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还来不及多说什么，李响的大吼便已经在旁边响了起来：“收到地面反馈信号，同时发现云层空窗！缝隙很小，准备空投！！”

舱门缓缓启动的同时，夫妻俩已经顾不上临别赠言之类，不约而同地扑向仪器那边，仔细检查空投的诸多细节。

三人合力将设备推出舱外之后，李响本来想紧跟着一跃而下的，但是他的胳膊却被韩硕拉住了。“我运气比较好，这次我先来！”

时机稍纵即逝，韩硕刚刚跳出机舱，还没有看到辅助伞打开的时候，云层的缝隙便已经消失不见了。李响嘴里骂了一句，正准备不顾一切地追着跳下去，他的胳膊又再一次被人拉住了。

不用说，这次出手的是杨佳：“不要盲目冒险，机舱里还有一套备用设备，我们现在必须前往另外一个预定地点，也许那里的天气状况会好一些。”

“那硕哥呢？他怎么办？！”望着已经准备合拢的机舱，李响回头大喊着。

然后，他发现嫂子的脸上满是坚定。“你还不信任他的技术么？！服从命令！！！”

“是！”李响紧握双拳，紧咬牙关作出了回答。

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下达这个命令的杨佳本人比他的心情还要复杂痛苦得多。

飞机轰鸣着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而此刻空中的韩硕已经成功打开了翼伞，凭借着自己的技术紧紧追踪着仪器，朝着地表状况未知的陆地直降而去。

他现在正在穿越的明显是一片雨云，幸亏还不是带着大量电荷的。尽管如此，在落地之前韩硕的全身就已经彻底湿透了。“仪器那边防水措施做得很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认真思考着每个细节，而在已然穿出云层的脚下，明显比一般手机基站高出十数米的铁塔已经隐约能够看见了。

反馈信号并没有出错，这个基站看来真的保存完好。而且从杨佳之前提供的资料来看，如果能够在这里成功搭起卫星链路的话，整个县城的三分之一都能笼罩进去。

带伞的设备已经安全落地，着陆点似乎是泥地，仪器外包装大致形状完好，韩硕这边也没有收到类似于汽车告警器的外包装损坏告警。接下来的事情，就只剩他自己的落地了。

然而，在韩硕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庆幸运气的时候，脚尖还没沾地的他便感到胸口一凉，然后便是一阵剧痛传来……

该死的……水泥预制板！

作为基站主体的铁塔虽然安然无恙，但它旁边的两间附属房之一明显出了问题，屋顶的水泥预制板断裂不说，连其中包裹着的钢筋都**出了一大截。

这种甚至不如手指粗的钢筋在空中是没可能看得见的。注意力原本就一直在设备那边的韩硕能够控制好自己的落点就不错了，被地面风力带动着拼命前行的他只顾先注意避让开脚下的水泥碎块，却没想到会被这条支在半空中的钢筋穿进了身体里。

“该死！看来这次的运气比预计中差多了！”强忍剧痛的韩硕卸下降落伞，却无法轻易从钢筋上解放下来。无奈之下，他只有伸手摸向伞兵刀的位置……

手感好像不太对，这似乎是李响那把特制专用的军刀，这小子什么时候掉包的？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种无关细节的时候。韩硕右手稳稳地拔出刀来，左手握住胸前的钢筋，一刀两断://www./cs/.html5_！

“好像没有伤到肺部或者其他器官，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好几个月都没有受过这种程度的外伤了……”韩硕自嘲地朝着仪器落地方向稳稳走去。

现在显然不是处理钢筋的时候，手头没有足够的急救器材，勉强拔出来基本就是找死。有收拾自己的时间，还不如赶快先把任务完成掉！

抱着这种思路的韩硕很快就拆开了设备的外包装，拼出两米锅，连接波导，固定馈源……

塌掉半间的是附属动力房，仪器室那边完整的很。动力房里的柴油发电机似乎已经砸坏了，幸运的是电池组看起来似乎安然无恙。能够稳定提供24小时电力差不多足够了，只要这个基站功能一恢复，其他人找过来用不了一整天。

铁塔旁边的水泥基座也算保持完好，毕竟差不多是实心的，只是不太能确定这三颗大螺栓确定的平面现在是否还是真正水平的。

这个时候，李响的特殊军刀就起了作用。在刀柄上的简单水平计帮助下，韩硕很快将天线的基座找平并且固定了上去，接下来就是寻星了。

铁塔所在山头上的雨时断时续，云层一直是那么厚，这种环境下，用直径两米不带ACU的锅对星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因为只能靠人用手推。卫通当初在山西海拔三千米的山上，技术人员架频谱仪推了一星期都没有找到卫星……

韩硕此时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了：虽然肺叶似乎没有受创，但是内出血带来的压力还是会影响他的肺部。如果换成普通人的话，现在差不多已经可以躺在地上认命了。

然而此刻他的双手依然稳定。旋开刀柄拉出钢丝，直接在天线主支架旁边一挂，利用这个简易重锤直接标定了天线的俯仰角度。

地磁紊乱严重，军刀上的指南针一直乱动，根本不靠谱，雷雨天气里也看不见太阳。如果说根据房子和铁塔确认方位的话，谁知道灾害发生的时候有没有把整个山头都移位了呢？

不过这些也难不倒韩硕，他根据远近山坡上的植被状况，很快就大致确定了方向。

接下来才是重点中的重点，直径两米的卫星天线，在方位角上移动一度，馈源位置转动的距离甚至还不到两厘米。而对于这种级别的天线来说，方位角差个半度都很可能对不准卫星。当初卫通的技术人员就是被这东西耗了足足一个星期，他们的手太不稳了。

这对韩硕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当初在山西，他只用了半小时不到就对准了方位。而今天他的状态更好，五分钟不到，天线室外单元的指示灯就由红色变成了绿色。

OK，大功告成！

原本还应该有个极化角调整的步骤，不过这一步韩硕他们早在机场附近就已经做过了。灾区和临时指挥部那边顶多差个几百公里，对极化角的影响并没有多少，紧急状况下，天线指标只要大致符合就足够了，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恢复通信不是？

将手机基站设备那边动力部分换成电池组，几个参数置好之后，韩硕终于有些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收起李响的军刀，他从贴身衣袋中掏出手机，信号是满满的四格……

“总算……现在挂掉也算值了！”

胸口的痛楚几乎已经被憋闷感压制了过去，现在根本不用考虑止血的问题，因为恐怕在血还没流光之前，韩硕的心肺功能就会被内出血挤压到停滞！

此刻的韩硕虽然明知不该坐下，可惜现在他的双腿差不多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坐到地上的同时伴随着剧烈的头晕眼花，几乎是一坐下去，就完全不想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问题似乎又来了！

天上的云层不但没有变薄的趋势，反而更加黑暗低沉起来，并且明显在韩硕的头顶上方横亘出几条水桶粗细的电光。

该死！这种雷电程度！！

当年在河北某座高山上，韩硕可是亲眼看着临近山头的基站铁塔被闪电直贯而过！当时的山还没有这里高，雷雨云层也没有这里低……

理论上铁塔是可以充当避雷针使用，可万一好不容易搭起的设备被烧掉呢？！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一股巨大力量瞬间涌入了韩硕的身体，下一刻，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径直朝着远处的“空地”跑去。

在韩硕踉踉跄跄前进的几分钟内，雷电几乎就是在他耳边呼啸的。不过还算幸运的是，基站那边并没有遭到电击。然而，电光已经是越发地近了。

直到确信跑出铁塔的“避雷”范围后，韩硕艰难地收住脚步，右手摸上胸口的钢筋断茬，猛力一拔！

早已被染得鲜红的尺许长钢筋直指天空，“来吧！老天爷！！”

几千米高空之上，正在拼命寻找下一空降地点的杨佳突然感觉胸口仿佛撕裂一般：

“阿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