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一章 一往情深2

“一万两黄金!”

他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连自己也愣住了。

“哪个敢跟老子抢……”

肥头大耳满嘴流油的胖子听见有人来呛声,激动得连鸡腿都扔了,这不明摆着从自己嘴里抢肉吃嘛!一个大白眼顺着声音翻上了二楼,正对上了权倾陌不屑的目光,生生一抖,将后半句话生生咽进了肚子去。

身边的跟班也是经常出入这种场合,认得权倾陌的,一个劲儿地拽他的袖子,示意主子不要喝多了得罪了人。

胖子一气,甩了跟班在地,当他是第一次出来混的哦?连鼎鼎大名的权倾陌都不认识?权倾陌现在在皇宫的地位如日中天,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太子玄宸见了也给恭敬地道贺一声“相爷”!

他就算喝得祖宗都忘了,也不能忘了权倾陌和玄武王啊,否则被说这一身荣华,就连性命,明天就都得交代了……

胖子赶忙赔笑脸,在衣襟上揩了揩手上的油,拱手道:“对不住对不住……相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将才是小弟多有得罪,得罪……”

权倾陌无视,只颇有深意地望着杜云裳。胖子也觉得自讨无趣,讪讪地找了个理由离了席。

“一万两!成交!”

老鸨的嘴彻底笑歪了,一直守身如玉洁身自好的权倾陌竟然赎了她尹水阁的头牌,啧啧,太给她的面子了。本来杜云裳赎身她是一万个不赞同,这可是个金蛋,她才不想就这么放了。现在竟然巴结到了权倾陌,她可算是有了个坚如磐石的靠山,再也不担心那个仗着有点权势乱来的官爷了……

杜云裳在楼下,仰头望着楼上的男子。她其实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因为权倾陌历来对这等事情虽然不加干涉,却也绝不染指,如今为自己破了例。

她莫名有些心动。十七年猝炼成坚硬如铁的心,有了断点。

纵然玄铁打造的利刃,也偶尔会有断点,这是那个传奇锻剑师留下来的玩笑。

纵然坚硬如铁,一触断点,削铁如泥的宝剑也会断裂残废。

她好像找到自己的断点了。

权倾陌自然也已经无法抽身,众目睽睽,机关算尽,总是没逃了自己的心去。

罢了,他本就已经有了大限将至的预感,如果真的败在这个女子手里,也是自己求的。

“跟我走吧。”

他伸出手,再一次触到了纤细却有力的手。她常年握剑,和自己终年握笔杆子不同,有力,却冷得令人心疼,让他忍不住握得更紧了些。

“相爷,你为何帮我?”

杜云裳是杀手,没有大家闺秀的圆滑,也没有小家碧玉的温润,坐在马车上望着沉默不语的权倾陌冷眼问。

“你想让我帮你,不是吗?”

杜云裳默了,在台上的时候,她的确担心,如果计划失败,她就会与这个人错身,也许真的要杀了他,所以鼓足勇气望了那一眼。

二人便一路无言。终随他到了相府。这里,她也不是第一次来。

多次在杀手出任务的时候,她被指令暗中监视他的动向。

她从来没有监视过这么无趣的男人,不饮酒,不弹琴,也不下棋,每晚都在书房,一坐就到子夜……

但她从来没觉得无聊,伏在屋檐上,看着他时而凝眉沉思,时而微笑提笔,时而揉一揉晦涩了的眼,时而起身负手到廊前,闲逸地望一望天上的圆月……她便觉得,玄武国还是有救的。虽然已经血染了山河,但还是可以孕育出希望的花朵来。

这是她第一次从大门迈入相府,拉着他的手。

她是杀手,敏感是必须。只握着他的手,就知道,他偶尔也持剑,只是偶尔。他的手很暖,似乎牵着她,可以暖了她的心。

“不早了,丫鬟们会服侍你,歇了吧。”

他将她安置在客房,是一间单独的门楼,后院种满了牡丹花,夜间香气袭人。

她不肯,上前拉住他的衣袖,“相爷既然买了云裳,为何又弃我一人在这孤楼?”

权倾陌沉默了片刻,拉住了她的手,伸手挥下了侍女杂役,掩上了门。

“那,今晚我陪你。”他拉着女子立在了衣架前,伸开双臂笑着闭了眼,“你为我宽衣吧。”

他闭了眼,感受到她的手缠上腰间的襟带,她踮着脚,抽离他头上的玉簪,他等着那致命的一刺穿心……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他疑惑地睁了眼,女子正望着他,笑靥如花,“相传相爷过目不忘,是早就认出云裳了是吗?”

“是,你就是那个躲在假山里的小宫女,”权倾陌也笑了,似乎之前的紧张已经烟消云散,“我也知道,你是奉了他的命令来杀我的……杀手的规矩,我也知道些,你若不杀我,死的就是你了……我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天,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倒是宁肯是你。”

“相爷,”云裳的手有些抖,轻轻倚在男子胸口,“你应该活着……”

“没有人生来是为了死的,人都是求生的,我们都应该活着,云裳,”他摘了女子的花蕊步摇,望着手中散落的青丝落在白月光下,“你离开玄武吧!”

“我不走!”云裳有些激动,“相爷,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到处都是血煞,早就不值得你如此费心!”

权倾陌笑得释然,“我生在这里,也想死在这里,哪怕做这后院牡丹下的亡魂,也好过远离故土做荒野孤鬼。”

“云裳知道相爷忠义,钦慕相爷才华,不想再回皇宫那最凄冷的地方去,死,也想和相爷在一起。”

“你还年轻,正是大好年华,纵然是迫不得已染了血债,也不应该轻生。云裳,活着,总是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才不枉浮生一场。”

“云裳不走,相爷知赶不走我的,就让我陪着相爷吧。”

权倾陌轻叹,笑着解了女子的外衫,“时候不早了,陪我歇了吧。就算知道明日躲不过一死,可还是会困的。”

那一晚,他们只是相拥而卧。

她感到,夜晚也可以是暖的。

从那以后,过了一个月。她每晚都缠着和他同床共寝,知道他紧恪礼法,若不是拜了天地高堂,也是不会要她。她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

对他下迷药,趁他熟睡,解决所有蠢蠢欲动的杀手。

她的确是厉害的,处理尸首,干净利落。只是这一次她终于有了归处,洗净了血腥,回到他身边,可以安心地闭上眼。

在皇宫,她连睡觉,也要醒着神。

云裳迟迟未得手,再次派出的杀手也被消灭殆尽,玄武王起了疑心,联合了红叶,到处在找她。

她从一个将死的杀手嘴里套出了话,她的尸首,也值一万两。

云裳知道,宫里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杀手了,即使红叶最顶级的杀手出动,也只会和自己落个平手。是时候,自己该离开他。只有自己出面,才能打消玄武王的疑心,换取他的平安。

她选择离开。

在她离开之前的那一晚,他将一块刻着她名字的玉牌放在她手心对她说,“云裳,既然玄武王没有追责,你改了名字,我娶你好不好?”

“好……”

她终于忍不住落了泪,埋在他颈间,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得这么厉害,也是最后一次。

“我想去街上看些胭脂水粉,你就莫要随我去了,相爷。”

她笑着梳妆打扮,一身红衣,坐在铜镜前,卸了杀气,温婉妩媚,倾城倾国。

“你要小心,早去早回。”

他择了一支花簪,小心地插在她的头上,宠爱地吻了吻她额间的花钿。

那是权倾陌一生做的最后悔的决定。

如果他知道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他绝对不会放她一个人离开。至少自己陪着她,保护她。

可她是最厉害的女杀手,话到嘴边,也笑自己痴了,只不过送她出了门,上了马车。

那是个阴天。

他的记忆,从那一天开始以后的每一天,都是阴沉的。

她带走了他所有的阳光。

她到了晚上还没回来。

入了夜,天濛濛落了雨,他撑伞负手在门口等了好久,派人去寻了好久,还是没有等她回来。

他再也没见到她,打探消息也都无果,她生死不明。

……

权倾陌已经哽咽,捧着玉佩泣不成声,“我找了她三年,一心期望她还活着,也许已经离开了这里,但心里总有不好的想法,也许她已经走了,那个人那般狠绝,她已经违逆了他的命令,怎么还可能活着?她都是为了我,才落得如此……你一定知道她在哪对不对?你告诉我,她究竟,在哪?”

陆小妹撵转着手里的白色牡丹,凝眉不言,良久轻声问,“相爷,她做这一切,你可知都是为了什么?”

“她不过想保住我的性命。”

权倾陌已经了然,他记忆超绝,即使中了迷香,又怎会察觉不到她夜晚出去过的端倪?她不过是留在自己身边,想替他铲除一些危险,然后……他已经不敢想。宁肯希望她还在这世间,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活得开心罢了。

“你既然知道,那我便告诉你吧!只希望你莫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陆小妹摇了摇头,略显凄凉的神情望着满眼璀璨的牡丹园,“你在外找了她那么久,怎可知她从未离开这里?”

“什么!?”

权倾陌愕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惊恐地望着她怀中的璀璨花朵。

“是了,她从未离开,三年,一直都睡在这牡丹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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