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影体

“不要畏惧,迷离之道。”

轻声念出这句话后,池染再一次感受到了胸口‘帽子’的能量涌动,紧接着眼前的景物转换,昏黄的灯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漆黑而深邃的甬道。

那扇虚掩的门就在身后,出了门,就是均衡大殿前的广场——池染再一次来到了黑庙里,这是第二次进入这里,虽然《暗影密卷》一直在他手里,可他自从第一次‘误入’后,就没来过这儿。

原因是那只猫,会说话的猫本身就很诡异了,更别提这只猫身上有太多的谜团。

这段时间以来,他每日都会查阅经楼里的典籍,时刻都留意着任何关于黑庙的记载,最终却是一无所知。

黑庙,这个均衡教派的禁忌之地仿佛就真的是个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禁忌。

那只猫的来历自然也就是一头雾水,甚至连猜测都无从猜测。

他是个谨慎的人,这种不知道会扯出什么麻烦的不稳定因素,他自然是不会再去靠近,就连修习《暗影密卷》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那天误入黑庙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那只黑猫给他的观感,让他非常清楚的明白——这其中绝对大有猫腻。

黑庙里无疑有某些不得了的秘密,这个秘密是什么池染不清楚,可他非常清楚,在未来的某一天,均衡教派就是因为这个秘密而灭亡的——等那个叫做‘劫’的人拜入均衡之后。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再进来一次。

若是不解决眼下这个问题,天亮之后他就会惹上大麻烦——他的影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猫的影子。

甬道里有淡淡的微光,这些微光把他的影子投影到了地上。

池染看着他的影子,看着那个猫的轮廓,后者也‘看’着他——他有种错觉,这影子似乎是‘活’的。

缓步向前,穿过甬道。

尽头是那个80×80的巨型黑白棋盘,硕大的棋盅立于棋盘边缘,这个地方寂静而冰冷,棋盘那头的古旧铜门依稀可见。

“你比我预想的早了三天,我本以为你还需要些时间才能修完第一阶段。”

干涩而沙哑的声音响起,黑猫坐在棋盅上,它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的看着池染。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影子会变成这样!?”

“那不是你的影子。”

黑猫从棋盅上跳了下来,它背手踱步,走到池染面前,指着身前的地面:

“你的影子在这里。”

它的脚下,赫然是一个人形的黑色轮廓——它是一只猫,当然不可能会有这样形状的影子。

池染瞠目,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就是按照《暗影密卷》上所记载的淬体方法练了几天,怎么会把自己的影子练没了!

“所有修习暗影之术的人,都是一体的。”

黑猫缓缓的道:“影变,代表着你已经推开了暗影的大门。”

“我不要这个!你把我的影子还给我!”

池染大声咆哮,虽然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可他心里隐隐的有种预感,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陷阱。

该死,当初就不该那么草率的修习《暗影密卷》,本想着这就是一门功法罢了,那只黑庙里的猫无法干扰自己什么,可谁想得到,它的确无法干扰自己,却可以干扰自己的影子呢?

“小子,激动什么,你的影子就是你的,我还能夺了不成?你想要自己的影子,把它抓回来不就行了?”

“抓?怎么抓?”

“伸手抓啊。”

黑猫弯腰作出一个伸手抓东西的动作,锐利的爪子伸向了池染脚下的猫影——可握爪间,它手里什么都没有。

当然什么都没有,难不成它还能抓住影子?

“就像这样,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总会吧?”

简单?当然简单,可你不是什么都没抓到么?池染默声的弯下腰,伸手抓向了黑猫脚下的人影——我在干什么?天啊,我不会以为真的能够抓住影……

他抓住了。

黑猫没有抓住影子,可是他抓住了。

手里没有任何触感,就像空空的一样,可是那个影子却被他从地面上扯了起来,他看得很清楚,那个本该是‘虚影’的影子被他抓得立了起来。

“现在把它放回你自己那儿不就成了?”

黑猫看着池染,它眯着眼,让人看不清那对碧绿色的瞳仁。

池染抓着自己的影子呆立在原地——这种事情让人一时间很难接受,当然,更多的是内心的慌乱。

他不知道该不该按照黑猫所说的把影子抓回来,虽然那是他的影子,虽然他把这影子握在了手里,可事情不该这么简单,不该这么轻描淡写。

他是个大脑健全的成年人,这其中若是没有问题,他绝对是不信的。

“怎么?担心我害你?那可就没办法了,要不要我送你出去?但是天亮之后你就麻烦了。”

黑猫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

池染心里抖了抖,对,他没有选择,他不可能屁股后面跟着一个猫影走出去。

他缓缓的把影子抓了回来,摁在了脚下的猫影上。

松手的一刹那,人影融入地面,几秒的时间就盖过了那个稍小一些的猫影。

成了,池染抬了抬手,地面上的人影也抬了抬手。

似乎没什么问题?

可是下一瞬,他骤然感觉到了心慌。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闷闷的。

他看见地面上的黑影一阵扭动,那观感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影子在扭曲波动。

影是人的倒影,影在动,那岂不是说……

池染摸了摸自己的脸,本该光滑的皮肤满是凹凸的触感,他看见了自己摸脸的手,天啊,那手还能叫做手么!?

整只手都在扭曲!肌肤下仿佛有万条小蛇在涌动!

他的全身都在发生变化,就和那只手一样!

为什么我没有感觉!我的身体发生了这样的剧变,为什么我没有感觉!

如果不是看见了手的变化,他甚至不知道!

“我这是怎么了!你对我做……”

池染慌乱的开口质问黑猫,可一句话刚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他看到地面上的影子停止了扭动,自己的手也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手的模样。

全身的扭曲都停止了——刚刚的扭曲就只有那么一刹那,如果不是看见了,他甚至都不知道。

现在,他终于有了感觉。

他感觉身轻如燕。

这种感觉很美妙,仿佛解放了什么,如释重负,全身都是轻飘飘的,他抬手,那手蹭的一下就举过了头顶,快若闪电!

“唔,现在暗影淬体的第一阶段算是圆满完成了。”

黑猫上下打量着池染:“不过你的底子实在是太差,效果比我预期的差了很多。”

“你说什么?”池染下意识的在地上蹦了蹦:“我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修习《暗影密卷》也有那么些天了,可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

“没有。”

“那么现在呢?”

现在……现在的变化已经夸张到池染都不知如何形容了。

黑猫转身走向了棋盅,缓缓道:

“通常的武者,把气存留在身体里,可身体有其荷载的上限,所以到了一定时候,就需要淬体。”

“可说白了,对于武者而言,身体从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身体强健才能拥有更多的气。《暗影密卷》在这方面和通常的修行方式完全不同,气借助月汐的力量融入影子里,所以就没有所谓的荷载上限,可以无休止的增长。”

池染皱了皱眉:“你是说,我养的那些气根本就没有融入身体,而是融入了影子?”

黑猫点头:“没错,若非如此,何必要借助月汐呢?养气随时都可以养,但月汐只有晚上才有,你手里的《暗影密卷》是手抄本,很多东西没有明说,也不可能明说,没几个人会相信融气入影这种事情。”

原来如此,池染终于明白了,照这么说来,《暗影密卷》的确是世间一等一的强大功法,虽然只有晚上才能修炼,可它完全省去了淬体的步骤,所有气都融入了影子,身体不需要……等等,还是不对吧,容纳更多的气这是淬体最重要的原因,可并不能因为融气入影就完全把淬体省略掉吧?

一个武者不淬体,一个武者没有强健的体魄,和法师有何区别!?

黑猫似乎看出了池染的疑惑,解释道:

“融气入影的最大优点并不是取消身体容纳气的上限,而是‘影体’。”

“影体?这是什么?”

“影体其实就是《暗影密卷》的‘淬体之法’,你现在就拥有最简单的影体。”

黑猫跳上了棋盅,坐下,缓缓道:“融气入影,会赋予影子生命。”

“赋予影子生命!?”

池染讶然出声,这种事情太夸张了吧?

“影子本是虚幻之物,可融入了气,就等于无形中赋予了它形体,影子不再是虚幻的,而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它从此独立了出来,就像刚才那样,你修成了第一阶段,影子就有了生命,开始到处乱跑,碰巧让我抓到了。”

黑猫眯着眼睛笑了笑,看上去人畜无害。

池染心里冷笑——碰巧?世上有这种巧合?只有三岁小孩儿才会相信这种话吧?

“可以这么说,修习《暗影密卷》后,影子就变成了你的第二个身体,你能操纵它,指挥它,甚至是让它脱离你拥有独立的意志,但若是需要,可以把影子重新连回你自己的那里,这个叫做融影入体。

“融影入体之后,影子里的气就流回身体里,体魄就会发生爆发性的增长,这便是影体。”

“《暗影密卷》体术篇里只有影体的修炼方法,没有多个影体的修炼方法,事实上影体的最高境界是复数的影子——复数的影子连接在身体上的时候,等同于你拥有复数的身体,体魄会有非常可怕的提高,而反过来,复数的影子被分离出来的时候,就是‘分身术’。”

“忍术里有分身术这种说法,可那些分身术都是假货,不过就是借助光影效果给人幻觉罢了。”

“只有影体,才是真正的分身术。”

黑猫的解释差不多到这里就结束了,池染对于《暗影密卷》体术篇和所谓的影体算是有了个初步的认识,但对于这件事情本身以及这只黑猫,依旧是那么迷茫。

为什么自己修成第一阶段后影子会跑到黑猫这里,这仍旧是个问题。

不可能真的像黑猫所言‘被我碰巧抓住’了吧?

自始至终,这只黑猫对于教自己《暗影密卷》太过热衷,这本身就是个大谜团。

在这个谜团解开前,他决计是不会再修习《暗影密卷》了,除非这个黑猫能够完美的解释这些事情,让他信服,否则池染绝对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就在这个时候,黑猫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吧,现在你影体初成,虽然还不到符文界限,但比上一次强多了。”

黑猫拍了拍屁股下巨大的棋盅:

“现在有兴趣来一局么,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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