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可叹悲红颜 一
?“母亲,今日,潆儿便走了,好好照顾自己。”这是她三个月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她都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张口说话了。
“还是要走么?”
“要走,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有……”她望着烈日下远方的一袭紫衫,还有很多杀戮等着她。
“可怜的孩子……”项母心疼的捋着她的额发,这个孩子,生错了时候,生错了地方,她多希望,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在自己身边,一直在自己身边,她会好好爱她,疼她,不让她受任何苦楚。
“籍儿也是。”她叹气,清颜临死时项籍的眼神,刺了她的心。那样的冷漠,是大哥和尘聆姐都不具有的,籍儿,不该有。
“放心,母亲会教育好他。”籍儿的冷漠,是项家人的责任,她会将籍儿改变过来,籍儿的性子,也本不是这个样的。那日,籍儿杀清颜,是自己蛊惑的,籍儿是个可塑之才,该懂得冷漠,只是不能懂得太多,适可而止就好。
其实,母亲每日都会来园陵,她避而不见,今日,是要走了,所以见了。
楚国的一切,再也没有自己牵挂的,剩下的人,都会忘了自己,好好的过应该过的日子去。
太阳很毒,对她,早已麻木,不痛不痒。抱着怀里的匣子,她起身一步步远离撑着伞的母亲。
项母缓缓移开伞,感受着烈日。
三个月之间,楚国大变,源头,是那个一袭雪衣的孩子。女孩子的模样倾城,行为,更是颠覆了一个国家。不管是李园逼宫还是负刍的血洗,遗世独立的雪衣,临危不惧,处理一切,乱着一切。
她不知这这个孩子有过怎样的经历,不敢想她还会有怎样怎样惊心动魄的经历。
惨淡一笑,自己想得太多了,这世上,太多悲欢离合都是她不知道,不懂的。于这乱世,她不乱想,就那样依偎在项燕怀里,是幸福的,她满足了……
雪,越下越小,渐渐的,也便停了下来。
雪鸾伏在窗沿上,双手撑着下颚。看着细碎的雪天里,一袭白衣负手立在梅树之下,嗅着那寒梅冷香。
她笑得无谓,对赵嘉喊道:“王兄,这一幕,本该是属于红颜的!”
他不回身,不知是何表情,只听着语气中有些调侃:“红颜抢了为兄该做的事,为兄是有做红颜的事了!”
她一怔,原来,红颜的悲,是自己寻来的啊!思绪,又被拉回过往……
秦王政十九年,王翦、羌瘣尽定取赵地东阳,得赵王。
这一段,是在她刚刚从楚国回来发生的。那时,赵国已经国破,邯郸城已不是她离去的那样繁华,凄凉,只剩凄凉。
她立于街道中,看着神色匆匆逃窜的百姓,不禁一阵悲凉。
国已破,他们,还要逃去哪里……
已是八月,本该有些热,赵国的邯郸,却冷得很。
风过,带起灰尘,朦胧了视线。
苍茫的天地里,徐徐而来一袭风华白衣。
“王兄……”
一笑,似是嫣然。
风,带来寒梅冷香,沁入她的骨髓。
他说,你不该离开雪谷。
他说,有些事,不该搀和。
他说,奈何不了就由它去,莫要纠结于怀。
他说,丫头,你真傻。
他说,累了,王兄就带你走,无论山水,无论田园,王兄都陪你。
他说……
他说了好多,说得她心口生疼。
她说,我不会一辈子呆在雪谷。
她说,有些事,我不掺合,结局还是一样。
她说,我若放得下,就不需要王兄用九年的时间为我静心。
她说,王兄,你才傻,国破,你该走啊!在这里等我,会死的!
她说,哥哥,鸾儿是累了,可是不能停步,要走,走到天下统一啊!
她说,哥哥,赵王印还给我。
对,是还,而不是给。那枚王印,本该是在她手里的,赵迁贪慕权贵,将先王的遗诏改了。
“鸾儿!”赵嘉的眼中闪过慌乱。
她记得,很多年前,她还是阿房,一次生辰,父王将她抱在膝上,埋怨王兄一直想着游历,她为了让父王宽心,笑道,王兄不喜欢为赵国排忧解难,那儿臣替王兄啊!
一时戏言,却不想,造就了今日的悲剧。
一时戏言,却不想,造就了今日的悲剧。
她一直觉得他有事相瞒,终于,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雪探阁,也不是个摆设,子墨的身份瞒的那般严实,她都可以探到,就不要说那些宫闱秘事了。
出嫁那日,父王已发现语怜顶替她嫁往楚国,一位女儿再怎么鲜少呆在父亲身边,父亲对女儿的感知,也是清晰的。那日,父王看出新人气质与她不符,他心知她心向秦王政,也就没有揭穿。父王临终前,要王兄将赵王印交给她,说,要怎么做,自己决定。但王兄没有按照父王的遗愿行事,恰好赵迁也想要这个王位,也便给了他,任凭他改遗诏。
现在赵国灭了,王印,也该还给她了。
“王兄,给我。”她向他伸出手,第一次,她对他存在着恼意,若他早先把王印给她,她宁愿背上卖国的罪名,也不愿看到赵国死那么多人!
“现在,你还要它做什么?”心,有些痛,这是鸾儿第一次凶他。
“建国,乱国。”简单的两个字,坚定了他绝不将王印给她的心!
建国,建一个新的赵国;乱国,祸乱剩下的几国。
她背负的罪孽太多,再来,他怕她受不住。
“红颜,踏上了权政,只是祸水。”他道,她却很淡然,要杀她的那些人,都觉得她是祸水。杀她的人那么多,觉得她是祸水的人也那么多,久而久之,无所谓了。
“你一定要么?”
“是。”
“无悔?”
“无悔。”
“好,我给你便是。”他阻止不了她,一直都是,“但是,在给你王印之前,我带你去看个人,如果……”他咬了咬唇,“如果到时你还是坚持,一切,我陪你。”
“好。”她答应的很干脆,无论见什么人,都不会改变她的决定。
秦王政十九年,秦王之邯郸,诸尝与王生赵时母家有仇怨,皆坑之。
城北的乱葬岗上,雪鸾与赵嘉乔装混于数不尽的赵国百姓之中,数丈外,有位玄衣男子,居高临下,漠然看着离自己不远的惨烈。
原来,要看的人,是嬴政!
“秦王怎么会如此残暴?”有的百姓愤恨。
“嘘——!小声点,你不想活啦!”有的百姓逆来顺受,只要日子平安,江山易主,与他何干?
“哦哦哦!”愤恨的人压低了声音,“你说,当年赵太后在赵国,也没见有这么多仇人啊,秦王不像是在报仇解恨啊!况且世人皆知秦王与其母不合,又怎会兴师动众的亲自跑来赵国寻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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